图源：东方IC

30秒快读

1也许绝大部分人最终都获救了，但他们都经历了一段或奇幻、或艰难、或温情的若干小时。即便一个最普通郑州人的故事也值得倾听。

2互联网平台让救援信息永远置顶，受困者发出的“SOS”通过互联网被数以亿计的人看到，包括救援队。

3在河南，还有不少地方电话和网络不通，有些地方即便能通话仍时断时续，通信抢修人员当前赶赴的目的地是巩义等险情最重的地方。

每一个郑州大雨中的被困者，都是一座生命的孤岛。

在救援到来之前，互联网通信是连接一切的生命线。

高悬在外太空的GPS卫星，让援救团队的皮划艇和车辆不用再绕弯路；手机信号不通，还有飘散在空中的WiFi，只要手机还有电，希望就一定还在。

图源：微博

#河南暴雨救援#频道在新浪微博持续置顶，截至记者发稿，总阅读量已经超过15亿，参与讨论内容超过560万。除此之外，在人民日报、新华社、腾讯新闻、豆瓣等客户端和互联网平台上，官方和网友组织起许许多多的互联网求助平台，受困的人们在这里求助，大V在这里接力转发，救援者在这里公布电话……

从7月21日上午开始，陆续有人回到原来的帖子下报平安……《IT时报》记者拨打向前方的电话时断时续，通信抢修还在继续，人员救援尚未停止……

01 郑州极端暴雨为何没提前准确预报？

可供AI学习的河南气象数据量不够

被称为“千年一遇”的郑州大雨，正在牵动全国人民的心。当一幅幅惨烈的画面通过互联网传播时，一个曾被无数次问过的问题再次被抛出：为什么气象部门没有预测到这场特大暴雨？

气象预报并没有完全缺席。7月17日晚上，郑州以北、太行山南麓的河南焦作市发出紧急通知，本市将在18～19日发生500毫米的强降雨，极有可能造成百年不遇的灾害，并要求各级部门做应急预案。

7月20日，暴雨来了，晚了一天，南移100公里，空降郑州。

图源：东方IC

“这个误差，属于目前预报系统的正常范围。”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气候与应用前沿研究院院长、国家特聘教授罗京佳告诉《IT时报》记者，暴雨预报被公认为世界性难题，目前气象预报在暴雨过程、天气形势、大致范围和雨量等级等方面做得比较好，但对暴雨发生的时间、地点和雨量的精确预报还比较难。

气象常被称为“蝴蝶效应”，一只蝴蝶在巴西的微微振翅，便可能掀起德克萨斯的一场飓风。

2020年汛期，我国南方长江中下游地区发生较重洪涝灾情，彼时也曾有舆论对气象预报提出质疑。罗京佳指出，从常规数据看，2019年12月到2020年春季，并没有发生很强的厄尔尼诺事件，通常情况下，这么弱的厄尔尼诺事件对我国影响会比较小，但变幻莫测的西太平洋热带的副热带高压成了持续暴雨的元凶。

近几年来，超算、AI等科技前沿技术的采用，大大提升了天气预报的精准度，罗京佳团队便通过卷积神经网络的自我学习能力，将厄尔尼诺现象的预测提前到一年半，达到80%的准确率。

厄尔尼诺现象，图源：网络

郑州此次发生特大暴雨，出乎很多人意料。长期以来，长江中下游是暴雨重灾区，研究力量大多集中于此，而中原地区、北方地区相对降雨量少、且形成特大暴雨次数少，专业气象研究并不多。

历史上，河南有记录的同等量级暴雨，可能只在1975年8月出现过，罗京佳认为，可供人工智能学习的数据量太少，“两次暴雨的成因也不一样。对不同尺度物理过程相互作用的认识、数值模式的性能、预报员人为经验订正等方面都要提高，才能较好地预报此类暴雨事件。”

目前，罗京佳团队采用的全球模式是100公里分辨率，东亚地区的区域模式30公里，现在，他们正在将网格进一步细化到5公里，相当于为25平方公里的区域做气候预测，包括10~30天的气象预测信息、月度和季度异常气候。

AI预测降水量，图源：Google

还会出现第二个郑州暴雨灾难吗？罗京佳认为，今后需进一步提升观测、监测技术手段和方法，加强此类暴雨机理研究，数值模式和资料同化技术的发展和改进，预报理论和方法的改进(包括概率预报)，防灾减灾反应机制或体系的建设(比如智慧城市建设等)。

据了解，气象观测目前主要依靠地面观测台站、高空气球、卫星以及海洋轮船浮等，观测密度比较有限，很难在城市里做精细化布点。在应对城市内涝时远远不够。

“每条街道、每个关键区域，监测的手段和密度都需要增加，比如通过5G网络，可以同时将城市的降水、气温、风速甚至污染物含量等监测数据随时传输到一个综合机构，利用更加精密的气象数据，帮助研究城市内涝、小尺度超高分辨的极端事件。”罗京佳认为，今后可以通过智能气象和智能城市管理结合，比如在路灯上增加智慧观测设备，提升对某些低洼区域或者关键区域的观测密度，从而做到数字化防汛、智慧防汛。

02 100多位车主被困高架20小时后获救

7月21日上午7点，家住河南新乡的小杨发现，朋友圈看到了一条来自河南郑州的求助信息。信息中，一位彩彩（化名）的姑娘被困在东四环与金水东路交叉口的高架桥上，焦急地等待求援。而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离彩彩已被困整整14小时。

在小杨看到这条消息的前一天下午4点多，彩彩正开着车行驶在郑州市明理路上，想着暴雨天赶紧回家。没想到，一路上积水已经非常严重。

彩彩告诉记者，当时明理路那边水深超过了1米5，郑开大道5米多高的桥洞也已经全被淹了，而这个被淹的桥洞恰恰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尝试换了好几条道，她近乎绝望地发现，自己回不了家了。一路上，和她同样遭遇的车子还有很多，为了避免车子进水，他们几乎是一路被暴雨赶着，开上了高架。

图源：东方IC

当时，高架桥下的积水已经有1米多深，和高架桥下滚滚的水流相比，高架桥上暂时是安全的。当她在高架桥上停好车，时间已经是当天下午5点，她发现高架上停满了车，如果没有这场大雨，远远望去，和平时晚高峰拥堵的高架没有什么区别。

而此刻，只有沉默，她也只能坐进车里耐心等待。

天色渐渐暗下来，车里没有多余的水和食物，被困在车内，彩彩和外界的唯一联系只有一部电量不多的手机。她按耐住内心的不安和恐慌，在空白的文本页面上写下自己的联系电话，详细地描述了被困的地点和情况，并发了朋友圈和微博，希望通过网络的方式，获得关注，早日得到救助。

发出求救信息后，彩彩收到了网上很多人的关心和帮助，但因为身处高架桥，救援难度大，直到21日中午12：30，彩彩和其他100多辆车主才等到了救援队的到来。这时，距离彩彩们被困，已经过去将近20个小时。

下午13点，记者拨通了彩彩的电话，听上去她的精神不错，言语中藏不住被救之后的兴奋和激动。她告诉记者，救援队员已经到来，自己已经被救到了安全的地方，其他100多辆车的车主也已经成功被转移。只是车子还在高架上，有些已经被水泡坏，需要等水位退去后靠拖车来拖。尽管如此，彩彩说，路面积水水位仍然有腰部那么高。

图源：东方IC

就在看到彩彩求助信息的同一时间，小杨发现自己家中也开始停电、停水、停网。他临时起意，去家附近商店囤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备用，却意外发现，因为断电断网，商店无法通过电子支付，购买生活用品必须用现金。“当时身上现金只有几十块钱，只够买点纸巾。”小杨很无奈，“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在现代社会，还是要随身多带一点现金。”

更多救援工作还在继续。

另一位郑州居民朱女士告诉记者，此前曾试着拨打市政府热线12345，但一直处于排队等待状态。她说，再过一会儿，手机就会没电了。

朱女士说，在郑州郑东新区商都嘉园穆庄小区东院，仍有五六千名居民被困在楼中，水位相当深。目前居民被困超过24小时，不仅断水断电，还缺乏饮用水。

郑州二七区一名当地救援队队员告诉《IT时报》记者，目前他们需要向附近的花园路运输20吨沙袋，此前有十几台抽水机与相应的雨衣都已经送出，但是沙袋需要货车运输。

03 一个郑州年轻人的“平安夜”

7月20日下午1点，郑州的天空中，雨一直没有停，落在地面上隐隐有成河之势。约莫下午5时，21岁的实习生翁安琪正坐在写字楼的办公室里，大学放假刚刚归乡不久的她正期待着下班回家好好尝尝妈妈做的美味饭菜。终于等到下班，她正准备出公司，却猛然从同事的口中得知，郑州这场大雨已经淹没了大部分的低洼地区，她急忙想奔回家中，可是已经迟了，雨下得就像天空被撕破了一道口子，洪水淹没了回家的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雨，居然下得这么大。

图源：中国电信

翁安琪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她的爸爸妈妈，询问他们现在的情况。所幸，妈妈在家，爸爸在单位，均无危险，可是都被困住了。爸爸叮嘱安琪，找个安全的地方，先保护好自己。安琪在公司待了一会儿，看着身边同事一个个离去，她联系了住在附近的朋友，先去他的家里避避难。

晚上7时，翁安琪暂时躲在了朋友家，他家有水电，也有食物，她打电话告知了父母她暂时安全。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其他两个高中同学，此时，四位年轻人共同依偎在一起，祈祷自己和家人平安渡过难关，期盼着这场讯灾快点结束。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约莫晚上8点的时候，雨还是连绵不断，楼下的水位逐渐升高，此时这个临时的避难所已经不安全了。眼看着水位上升，四个年轻人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他们焦急地想要离开，可是并不知道该去向哪里。四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打开了手机，通过各种渠道寻找避难所。

图源：东方IC

电话、微信、微博……每种途径都要仔仔细细寻找。所幸，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办法，小翁打开微博，点开同城，搜索附近，离家不远1公里左右有一家网吧发布了救助消息，可以作为临时避难所，收留因汛情需要紧急救援的人，发帖人在评论中留下了网吧的联系电话。四人赶忙拨出电话联系网吧，得到具体地址以后，四人淌着水赶往了这个避难点。

豆大雨滴一滴滴落下，打在伞上，啪嗒啪嗒，小翁一行四人一边撑伞，一边尽力将手机和装着物资的背包举高，防止进水，在水中艰难行进。在晚上9点时，他们终于到达了避难点，这是一家位于4楼的网吧，所幸网吧面积不小，但是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每把电竞椅子上都坐着过来避难的人，一切都显得湿漉漉。

图源：中国电信

小翁小心地使用着手机中的电量，她知道此时想找到充电的地方并不容易，万一没电，自己和父母就失联了。期间，她想打电话给父母，了解一下爸爸妈妈的安危，报一下平安，可是电话却怎么也拨不通了。同时，微信聊天框里“小圆盘”不断转着圈显示着，自己的发出微信并不能成功地被接收到。期间，她短暂地蹭了一下网吧附近的一个免费热点，终于成功给爸爸妈妈发出了一条微信，“我在附近的网吧，我现在安全。”或许是失败了太多次，成功发出时，她惊喜地小叫了一声，并迅速和身边的人分享这个方法。

网吧没有电，夜显得那么长，那么黑，那么湿。

在所有人的静静等待中，天亮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21日上午10点，人们向外面望去，洪水渐渐退去。12点的时候，洪水已经只有脚踝高。网吧里的人逐渐离去，人群散开，小翁此时也和妈妈取得了联系。妈妈开着车将她接走。

在车上，小翁用手机仅存的电量导航去爸爸的单位，“我们去看看他们。”她说，车驶向被洪水冲过的街道，现在，她要和妈妈一起去把爸爸带回家。

04 通信抢修人员正奔赴巩义、登封等灾情最重地区

河南此次罕见特大暴雨不仅造成地面交通瘫痪，也对网络通讯提出了巨大考验，海量救援信息需要通过通信网络发送，机房停电、基站退服、光缆损毁、网络中断，通信抢修刻不容缓。

图源：中国电信

家住郑州高新区的葛先生告诉《IT时报》记者，持续暴雨导致自己所在的东史马小区的手机基站断电。“从7月20日22:00左右手机就无法接收信号，昨天下午停电两小时后手机信号就开始不好，今天早上一看已经没有办法打电话。”目前葛先生所在小区居民只能靠部分WiFi信号与外界联系，时有时无，来自小区沿路附近的商铺。

“在外面超市付款，需要连上WiFi才可以。买东西真不方便，还得借到外面的WiFi才可以付钱。”葛先生表示：“我这里已经退水了，但是手机信号还是没有，显示不在服务区。不知道附近WiFi密码设置是否可以取消，这样可以让急需通信的人能够连上网络和家人取得联系。”

7月21日09时至12时，暴雨仍在肆虐，河南的许昌、平顶山局地出现大暴雨，安阳、新乡、焦作、南阳局地出现暴雨，鹤壁、洛阳、郑州、漯河局地出现大雨。

7月21日上午10点多，中国电信河南鹤壁分公司接到了一个电话。周女士在电话中透露：“我在安阳，我的父母都在鹤壁。现在鹤壁雨很大，父母用的都是电信的号码，而且是老人机，无法上网，即使开通volte，也无法使用。我现在很着急，不知道老人情况，自己也无法及时回返鹤。”电信局装维人员立即询问了老人家庭地址，冒雨上门确认两位老人的安全，并在家中找到一个智能手机，用家里的宽带无线网，让周女士和父母顺利联系上了。

图源：中国电信

据《IT时报》记者从当地电信局了解，目前鹤壁的暴雨还在下，部分地区语音业务依旧处于中断状态，正在抓紧抢修。

图源：中国电信

截至7月21日上午，中国电信在河南全省基站累计断站9764个，当前断站已恢复2570个，其他断站抢修正在紧张进行中。郑州巩义市上联市到县光缆中断，造成巩义15个乡镇业务阻断，影响移动用户、固网用户近7.5万户。

据介绍，在大水稍微退去的城市内，电信装维员工已经走上街头和社区，维修光分箱等最后一公里通信设施，同时在电力逐步恢复的情况下加快抢通基站，全面恢复城市通信运转。最艰难的情况发生在灾情险重的城市和农村，暴雨已经把路面冲断，电信抢险人员却仍徒步趟过齐腰深的水前往抢修目的地；桥下洪水滚滚，电信工作人员仅靠一根安全带辅助就在桥边展开维修，脚下就是无情翻滚着的湍流。

在所有人都朝着家的方向奔赴时，他们却成为逆流者之一。河南电信工作人员表示：“目前河南的通信信号状态存在地区差异，市区恢复较好，信号正在逐步开通；县郊地区尤其是山区，水位还是很高，像巩义、登封、荥阳和广武等地信号系统还没有完全恢复。目前，相关一线人员正在奔赴这些灾情最严重的地区进行线路抢修，由于信号中断，暂时无法联系上他们。”

05 紧急求助小知识

1、手机如何紧急求助报警？

大多数新型号安卓手机都已经内置了SOS紧急求助功能。经《IT时报》记者测试，华为、小米、OPPO、vivo、realme、iQOO、一加、三星等品牌的部分手机，连续点按电源键（开机键）3-5次，就可以自动打开“SOS紧急求助功能”功能，手机会发出自动报警声，同时倒数3秒计时，计时结束后，会自动拨打预设的紧急电话（110、119、120），同时也会向用户预设紧急联系人，发送一条带有用户当前位置的求助信息。部分手机比如索尼手机是长按电源键，出现紧急呼叫（紧急救援）按钮。

图源：东方IC

设置方法：以OPPO手机为例进入“设置”——“安全”——“SOS紧急联络”，或者搜索“SOS”，即可进入“SOS紧急联络”设置界面。在该设置中，选择开启“紧急呼叫”后，在子页面开启“连续电源键紧急呼叫”“自动拨打公共紧急号码”“自动发送求助短信”“发送环境照片”“发送5秒环境录音”等功能，同时填写好“紧急联络号码”。

iPhone用户连续点按关机键或者音量上下键，自动发出警报声，同时在3秒内会拨出报警电话。

设置方法：依次选择“设置”——“SOS紧急联络”，在设置界面选中“使用侧边栏按钮呼叫”，自动呼叫，并按照提示设置紧急联络人等。

iPhone截图 图源：IT时报

2、短信微博求助

在手机电量不足，或者5G、4G网络信号不佳时，如果个人微博已经绑定了手机号，可以通过短信发送微博求助。将编辑好求助内容，用短信形式发送到1069009009。发送成功后，个人微博就会出现求助内容。如果没有微博，也可以用短信联络家人、朋友，让其代为求助。

3、听障人士求助

使用手语的听障人士可以下载“手之声”“瀛诺手语”“滴语7655”这三个手机App，通过线上手语翻译提供电话转接服务。使用口语的听障朋友可以下载“音书”手机App，在拨打电话时，通过“悬浮翻译”来进行沟通。另外还可以使用“讯飞听见”App，或者部分手机自带的AI通话功能，使用“文字转语音”与救援人员沟通。（据微博网友@杜银玲 提供，记者测试整理）

图源：微博

作者／IT时报记者 郝俊慧 江丽雯 范昕茹 林斐 崔鹏志 李明颖

编辑／王昕 挨踢妹

排版／季嘉颖

图片／中国电信、东方IC、微博、网络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